从诊所出来后，诺亚站在街边发了有一会儿呆，才踩着越发明显的夜色准备回去。
虽然嘴上说着“神明站在我这一边”这种帅气话，但诺亚心里其实没有一点底。
在夜之城，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小人物认为自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分子，能够创造前所未有的传奇，但事实是绝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只是那个不会被没任何人注意到的分母，又或者坟墓中的一员。
诺亚是否独特……考虑到那异常的肉体和体内特殊纳米机器人的推测，又或者那曾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他或许的确可以自称独特。但在更加独特且稀少的遗物面前，这点自以为的优势能否帮助他在三个月时间内找到能够契合心脏的遗物，那恐怕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等了快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蹭到一个去往教会所在区域的“便车”，诺亚终于赶在十点前回到了教会。
望着远处浓浓夜色中那抹从教会中荡漾出的温暖灯光，诺亚笑了笑，暂时忘却了那足以逼疯绝大多数人的死亡通知，一点点迈动脚步。
“离开这里。”
刚刚走到教会正门口的诺亚，有些意外地看到了普奇神父正对着某个站在教会外的男人，极其冷漠地说着什么。
那个男人的身高甚至比诺亚还要高上不少，肉眼观测至少有两米八，并且不出意外地留着一头银白色的寸头。
“你以为……我稀罕进来吗，老头子。”
男人披着一身加装着大量挂载器械的厚重作战服，一对明显改装过的义眼中闪烁着明灭不定的红光。
某种危险的气息，如同潮水般从他身后的阴影中涌出，眼看这就要淹没向面前同样眯起眼睛的普奇神父。
“亚当大哥，好久不见了啊。”
随着诺亚主动出声，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瞬间消退。
“哦，诺亚啊。”男人侧过身，脸上逐渐浮现温和的表情。
“当初那个瘦弱的小家伙，现在长得真结实了啊。”。
“多亏了您还有神父呢，不然也没有现在的我了。”诺亚真心实意地说道。
八年前，因为某个事件自己的心脏破碎，在几乎就要死去的时候，是普奇神父抱着自己，找到了几乎已经老死不相往来的亚当大哥。
原本尚在研发阶段的试做型人工心脏，就这样被放进了自己的胸膛，延续了本该就此结束的生命。
只可惜，当初那颗义体心脏似乎也只是亚当大哥在某次任务中从敌对势力那里抢到的，想要重新找颗技术更成熟的义体心脏，就目前来看几乎没有这个可能。
顺带一提，亚当大哥是普奇神父的儿子，只不过两个人因为某些原因早已彻底决裂，每次见面都会难免剑拔弩张，也就自己在场时会收敛一点。
“你的脸色不太好，是那个的问题吗……”亚当似乎是注意到诺亚的状况，赤红的义眼瞬间扫过诺亚全身，“我最近在和军用科技那边谈判，如果顺利的话，或许能赶得及。”
“到时候，诺亚你就来帮我吧。最近上面那个老不死的已经在刻意打压了，我这边实在是缺人手。”
“你想要给公司当狗我不管，但……离诺亚远点！”普奇神父怒不可遏地暴吼出声，声音之大让诺亚一时间都吓了一跳。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神父发怒的状态。
怎么说呢，虽然不是针对的自己，但依然感觉被一头暴怒的狮子盯上，仿佛随时会在下一秒被生生撕碎。
当然，客观来讲，普奇神父可比狮子要可怕多了，毕竟那东西诺亚自己都能轻松解决。
“你以为的当狗，却是这座城市百万人梦寐以求的人生尽头，而且我们不会永远屈居人下。”
相较于情绪激动的神父，亚当显得异常冷静和淡漠，“我们是昆古尼尔，是享受战斗成就杀戮的神授者。你自己准备躺在这座满是泥潭的坟墓里等死那是你的事情，但别指望所有人都来迎合奉承你，老东西。”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吧。”
诺亚头疼地插入两人中间，试图缓和气氛。
老实讲，他一个快死的人还要费心费力地在这里劝别人看开点，有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有些讽刺。
很快，试图岔开话题的诺亚指了指普奇神父藏在厚重袖管里，隐约可以看到白色绷带的手臂。
“对了神父，您手上的伤好一点了吗？”
“伤……什么伤？我没事。”
普奇神父的脸上闪过一抹迷茫，两只手却下意识地往袖子里又缩了缩。
目睹这一幕的亚当，义眼猛地一阵剧烈收缩，表情也是逐渐变得凝重。
“老家伙，你……”
似乎是对亚当声音的本能反应，普奇神父猛地转过头，脸部表情瞬间变得狰狞无比。
“离这里远一点。”
沉默了有一会儿，亚当突然歇斯底里地狂笑了起来，脸上满是嘲讽，但早已看不出人类情感的义眼里似乎又夹杂了某些别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为什么……”
“有意思，真的有意思，不过这倒也是个不错的结局，到头来你还是没能跑出那个莫比乌斯环啊。”
说罢，亚当也不准备在留在这里，朝着诺亚打了声招呼，便满脸愉悦地转身离开，逐渐没入了昏沉的夜色之中。
远处，浮空车的蓝色光焰缓缓升起，迅速化作越发渺小的光点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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