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的一些事儿

赵兵兵和发行科的小吴一路来到长春，原定的五天日程在她看来好像和时光的试用三个月一样的漫长。初春的天气依然寒冷，两人被安排在部里驻当地办事处的招待所——一个脏乱差的内部旅社。“信息周报”的发行是走行业系统，无非就是把部里的精神向下面地方所在机构传达传达，把报社对该地区的指标交待交待，其实就是走走过场，大可不必报社再有人下来。有人下来也就是表示一下报社的重视程度，连赵兵兵这样的都被作为报社的全权代表啦，可见这种重视里面有着敷衍的成分。

发行科的小吴，实际上已经不小了——几年前就已经为人妻为人母。原来一直是工厂的工人，父亲是“企业经营时报”国际部的老编辑已经离休在家，干了一辈子编辑落下了一身的病，得知老同事刘纯参加策划了“信息周报”，一辈子没开口求过人的老头在女儿的几次央求下向刘纯开了口。刘纯念及老吴的旧情，通过儿子刘明达找到了于诗风，小吴被调进了报社。老吴了却了一件心愿，小吴到了报社经理部发行科也觉得心满意足。可以说是二、三等公民里边几个知足长乐的人之一。这次能有机会出差到外地更是喜不自胜，整天乐嗬嗬的。

与小吴相反，出来以后赵兵兵心情欠佳，看着哪儿都不顺眼，甚至看着小吴整天高兴的样子也心烦。临出来的时候是好不容易盼着时光要回来了，自己却给发到了这冷冰冰的、举目无亲的地方。她每天暗自掐着手指细算，和时光已经快一个月没见面了，这么长时间没在时光身边他每天一个人是怎么过的呢？到了没人管的外地，整天有人敬烟、敬酒的，他知不知道自己控制？会不会又胡思乱想生出些稀奇古怪的念头？干的不耐烦了拍屁股就走了也说不定。时光这会儿在赵兵兵的心目中就像她养的那只叫宝宝的猫，以前只要几天不回去，她就会想，淘气的猫宝宝会不会闯祸、会不会挨饿，自己不在会不会受委屈。这几天她一次也没想起宝宝，只是想时光，一样的惦念、一样的担心。

时光现在比猫宝宝更需要她的呵护。她需要给予呵护。

五天总算过去了，任务也已经完成。两个人定好了返程车票，赵兵兵挂通了给报社经理部的长途电话。

李主任出去开会了，是老梁接的电话。

“兵兵呀，挺好吧？”听声音就能想象到老梁那永远笑眯眯的胖脸。

“都挺好，您转告李住任，我们明天就回去，票定好啦。”赵兵兵想问问时光在不在，话到嘴边又忍住了，不甘心地说，“报社，报社也挺好的吧？我的意思是，是有什么事情没有？”

电话里传来了老梁的笑声：“嘿嘿嘿……事情倒是没有什么大事情，你指的是哪方面的呀，啊？”

赵兵兵早就知道老梁一定看出了她和时光的那点算不上意思的意思，像他这样的老家伙不可能没看出来，这会儿经他这么一说，反而不好意思了：“那，那……我就是随便问问。算啦，回去再说吧……”

“别急呀，姑娘。”电话里老梁压低了声音，“告诉你……我说了回来可要请客啊……时光，时光就要正式调进来了，正办呢……”

老梁后边的话赵兵兵听不进去了，放下电话以后，小吴看着她通红的脸担心地问：

“报社出什么事儿啦？”

“没，没出什么事儿。”赵兵兵敷衍着，心里像开了锅的水。

晚上小吴要去逛逛大街，赵兵兵推说太累一个留在招待所里。利用这个空隙她要给父亲打个长途电话。

“爸，是我，您不是说过认识出版社的头儿吗？您和他说说，把我调过去……没怎么，您就照我说的办，回去再跟您说。哎呀没怎么，没怎么！我在这儿资料室能有什么前途呀？行啦行啦，回去再说，先照我说的办。挺好的，什么时候回去？不是今天就是明天要不就是后天反正就这两天。……不用等我，就这样吧……”

小女儿对老父亲总是说一不二的，如同早些年流行过的一句口号：理解的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可是做女儿的却往往不能体察这当中的苦衷。刚放下电话，赵兵兵就改主意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许过一年两年再考虑调走？也许根本就用不着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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