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有错，有错必罚！请监正大人责罚！”许延族大声回应。
“杖二十？”许多人倒吸了口冷气，监丞王兴更是微微颤了一下。前任监丞杨墨被杖责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至今杨墨还下不了床，成了废人一个。
唯有差役班头心领神会，迅速的站了个外八字，差役们立刻让许延族自己趴到长凳上，露出老臀，抡起水火棍重重的砸下，呼啸的风声让人忍不住心悸。
然而，只有内行人才知道，这种看上去威势极盛的打法，才真是手下留情的举动，所谓“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不是积年的老手根本不可能做到举轻若重。
板子打下来，许延族发出一声惨嚎。
再怎么放水，第一杖还是要有点力度的，虽然差役只使了三分力，但许延族一辈子没吃过这种苦头，受不了是再正常不过了。
微微有点皮开肉绽的感觉，不过第二杖就轻得多了，许延族微微一愣，旋即嚎得更大声了，叫得那是一个撕心裂肺，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除了监正大人，谁能让这些差役公然放水啊！看来今日吾之表态深得监正之心，
许延族正得意间，突然一阵剧痛传来，差点没让他背过气去。
其实这得怨许延族本人，虽然他也高居三品官位，但从来没当过正堂官，自始至终都是个佐官，哪里明白这些猫腻？再如何放水，第一下和最后一下都得有点真材实料，名目叫做“有始有终”，其实就是让旁人看上去不会觉得那么虚假。
“你二人听着，这几日里的空闲时间，组织人手将那两块地围起篷子，连顶都给我封死，实在不行给我砌土墙，再用那些袄子、草席将缝隙堵死，务必保证外头的风雪不得进入其中，再在里面给我砌炉子，实在不行就烧石炭提升温度。”巫恶狠狠的盯着许延族和王兴，“这是仅次于霹雳弹的大事，不得怠慢！”
“监正！”一个匠户举起了手臂。这是巫恶立的规矩，谁要发言得先举手。
巫恶扫了一眼，见是从右武卫出来的工头，脸色立刻缓和下来：“你说。”
“监正这意思是要和那些温泉似的，靠热气种植不合季节的作物？”工头提出自己的问题。
巫恶倒是乐了：“瞧瞧，偌大的神机监，总算出来个明白人。”
“那监正可真漏了个事啊！”工头嘿嘿一笑。“积肥。这肥啊，不经过发酵，直接施用会把作物辣死咧。”
对工头来说，这只是个小常识，却正是巫恶知识的盲区。
巫恶一拍大腿：“着啊！这事你负责，怎样？也不亏待你，你的薪酬从今日起按主事算，若是真的事成了，我去陛下面前为你请功，保你一个正经的主事官身。”
工头大喜过望，一个响头磕在了地上：“钱三顺多谢监正提拔！”
“这……有点不合规矩罢？”王兴弱弱地说。
许延族张口想骂，你丫是不是最近日子太好过了，觉得自己有资本与监正对抗了？
巫恶倒是耐心地解释：“我知道不合规矩，但此事一成，功在千秋，钱三顺提个主事也无可厚非。你的顾虑我知道，这事向尚书省禀报时，重点指出我的意见。”
这也成？
许延族隐隐感到一丝危险，凭什么这个忤逆上意的家伙能受到青睐？没天理啊！
……
毒医馆里，烟儿面对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有些束手无策。
女孩不过二八年华，容貌姣好，浑身上下也看不出一点毛病，偏偏说话总是拿绢帕捂住口鼻，不时厌恶地皱皱眉，似乎很看不起毒医馆一般，就连烟儿把脉角触碰过的肌肤都拿另一块绢帕使劲的擦了几多遍。
烟儿恼火地一抚额头，刘海那几缕青丝被拨到了一旁。
事实上，这是对病患，烟儿已经极度收敛脾气了，换成金一阳这帮臭小子敢学这样，不大耳刮子扇死他！
身体不能说健壮如牛，可好歹没啥毛病，这一点自信烟儿还是有的。可这病人家眷还一个劲的喊着她有病，这不是无病呻吟吗？
压抑住满腹的怒火，烟儿仔细地回想这些年与先生一起诊断过的病例，头痛地确认，确实没见过如此奇葩的病患。
可是，不能治疗也就算了，若是连个病因都看不出来，不是砸毒医馆的招牌吗？天气虽然凉得刺骨了，冷汗却一滴滴从她的发际渗出。
“先生，烟儿姐好像遇到难题了。”金一阳处于变声期的鸭公嗓此刻听在烟儿耳中竟是如此动听。
巫恶大踏步进来，轻拍着烟儿的肩头：“怎么了？”
烟儿把状况说了一遍。
巫恶沉吟了。
身体脉象没有任何问题，却极为嫌弃毒医馆的环境，连烟儿把过脉的肌肤都要用绢帕仔细擦拭？咝，这不是那……
“先生，这是想到病患的出处和治疗方法了？”烟儿满怀希望的看着巫恶。
“这是洁癖，就是说，在她眼里，这世界的一切都是肮脏的。治疗方法倒不是没有，问题是和没有一样没区别。”巫恶苦笑道。
病患身后走出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仆，对着巫恶拱手：“请问郎中，这是何故？”
“这是富贵病，无药可治，要么沉沦到缺衣少食的地步，要么就是真舍得，让她在庄户人家呆个一年半载的，自然不药而愈。”巫恶叹息着看老仆。“问题是，她家中可能舍得吗？”
老仆沉吟了一阵，苦笑着摇头。
他的身份自然也不是什么仆人，而是神都驰名的名医钟老生，此行也有较技之意。这病患是他一个故交之后，在他无计可施之后推荐到毒医馆，除了有考较之意，更是想小挫一下毒医馆蒸蒸日上的势头。
不过是个后辈晚生罢了，侥幸治好了天花，就敢号称与药王平起平坐了，真当满神都的名医是死人呐！
不成想，起初那女娃儿倒是真被难住了，可巫恶一回来就一口指出问题所在，甚至还能说出两种解决方案。姑且不论这方案靠不靠谱，至少这思路确实是远超同侪。
“老生馆钟老生见过巫馆主，巫馆主之思路，发人深省。钟某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巫馆主斟酌，”钟老生老气横秋的拱手。“钟某有一病患，浑身起蛇鳞，无论是诊治、祈福都没有作用，巫馆主可否诊治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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