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季楠却狠狠打了他一巴掌,林致的脸上瞬间留下一块红印,他偏着头,却冷笑,抹了唇边的血迹,毫不畏惧地看着他。
言季楠死盯着他,被“杀人凶手”这四个字触怒了,垂下的手僵硬地颤抖着,声音颤颤巍巍:“你这个不孝子……好一个不孝子!”
“我养你这么多年,耗费一生的心血,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你在干什么!想着把我置于死地?!”
林致却仰头笑着,有些悲悯,整间办公室都回荡着,带着自嘲的意味:“言季楠,你好好问问你的心,你好好问问!突然觉得我跟我那个弟弟有些某些意味上的同病相怜了……你究竟是为了你的儿子,还是为了那些肮脏龌龊的心思,抱住你的财富地位,好一辈子高高在上?”
他第一次觉得,他竟与言之庭有了极小一部分感同身受。
言季楠狠厉看着他,一时气的说不出话,冷“哼”一声,夺门而出。他冷静地看着,倚在办公桌上,沉默了一会儿,却突然拿起桌前的玻璃名牌,狠狠摔向地上,瞬间支离破碎,残渣四处飞溅。
——
饶是冬季,美国的南部气候却十分温暖,校园里仍然有穿着短袖短裤露出胳膊大腿的年轻人。
美国男孩Bruce正是这类年轻人之一。
他是纯正的白种人长相,眉骨很高,长相硬朗英俊,肤色很白,长了些小雀斑。
他胳膊夹着个篮球,卷发蓝眸,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又看了言之庭,笑着说:“Kevin,你太夸张了!”
因为言之庭穿着厚厚的外套,手还插在口袋里,看起来十分冷。
他答道:“Bruce,你们太不尊重季节了。”
Bruce刚打完篮球,冒了一身汗,刚好碰到夹本书出教学楼门的言之庭,顺路回家。
两人关系不好不坏,属于能说的上话的那种。
他够过头看言之庭怀里的那本书:“《古典音乐鉴赏》?Kevin,你喜欢音乐?”
言之庭并没有在外透漏过他太多的消息,他没提过,别人自然不知道。
他只是点点头。
穿过马路搭上公交,他先返回了公寓,很快又换了身衣服出门,从车库里开出车,车窗紧闭,开着空调,不多时,终于温暖。
车停在一家清吧的门口。
他关上车门,打量了一下这家店。
从玻璃看进去,暗色的光线,隐约可见空间不大,仅有屋顶四角四盏硫灯,墙壁上是水彩动物的涂鸦,熙攘几处人,顾客并不多,生意一般般。
他推门而入,身上带着室外的寒气。
环视一周,定睛,径直走到最里面的吧台间,坐上去,敲了敲桌面。
穿着黑马甲打着领结的服务员立马走过来。
“一杯玛格丽特,谢谢。”
身边不远处的落地玻璃前站着一个男人,身形欣长,戴副眼镜,打完电话后走过来,看到他已经来了,笑了,熟络地在他边上坐下,手搭在他肩上。
言之庭撇了他一眼:“你们做医生都这么麻烦吗?还要跑美国来?”
许闱挑了挑眉,有些无奈:“没办法,有个项目交流活动,得在这待一个多月。”
“有地方住?”
“没有,不然叫你出来干嘛?”
这时服务员恭敬地将酒送过来,言之庭端起来小抿一口,估计加了薄荷叶,滑至喉咙有些辛辣,他却觉得味道不错。
他神色平静:“所以,你要去我家住?”
许闱点头。
言之庭淡淡喝着酒,算是默许了。
“怎么样?一切都还好吧!想家吗?你可是已经四年没回去了!”许闱与他碰杯,毫不在意戳着他的痛处,笑着问道。
言之庭耸肩,一样一样认真回答:“还不错,很好,不想。”
许闱曾经的长发剪短了,变成干净利落的板寸头,举手投足间,少了少年风气,又多了几分成熟果敢,和医生身上独有的儒雅气息。
他拍了拍言之庭的肩膀,微叹了口气。
言之庭横他一眼:“说吧。”
许闱正了正色,道:“之庭,你拜托我的,我差不多查清楚了。”
言之庭晃晃高脚杯,杯中如同蓝色的鎏金,泛着淡淡的光泽,闻言屏气凝神。
“你高中住的那套房和隔壁的四合院现在都无人居住,成了费区。听说政府批了地,过几年打算建地铁站,周边居民陆陆续续都搬走了。”
言之庭不经意拿手指轻轻摩挲着杯口。
许闱接着说:“那丫头……叫时沐对吧?我打听了很久,搬走后,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家里好像有个老人,前几年去世了,时沐跟邻居交集都不深,那块地方现在除了几家钉子户,根本没人住。”
言之庭猛然抬头,呼吸变得急促:“什么?奶奶怎么了?你说什么?!”
许闱扶了扶眼镜,长叹一口气:“之庭,时沐的奶奶去世了,就在三年前。”
言之庭的手一抖,高脚杯摔落在地上,粉碎。
服务员闻声来打扫,他呆呆坐在高脚椅上,望着地上的碎片被一块块扫进垃圾铲中,说不出话。
奶奶。
他简直不敢相信,那个慈祥和蔼的老人,把他当作亲孙子一样看待的老人……曾经的一幕幕仿佛电影般从脑子里掠过,言之庭只觉得不能呼吸,眼前发白。
许闱见到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面露忧色,接着说:“时沐跟你们班的学生都没什么交集,这几年的同学聚会也从来没参加过。罗诺带完那一届就辞职了,后面的你都知道。听说然然跟时沐关系好,我还专门去问过……”
他想起了给唐然打电话的样子。一在她面前提起这个名字,她立刻忍不住掩面哭泣,哽咽着说时沐不要她了。他让她冷静,唐然说奶奶走了她都没去看看,时沐一声不响地就走了,谁也联系不到。
是下了怎么样的决心,才狠心抛下过去的一切,毅然决然地离开?
他没说太多:“唐然也不清楚,说是毕业之后,再没联系过了。”
言之庭的手攥得紧紧的,指节都泛白。
什么叫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孤身一人,能去哪里?
小沐,你是不希望我找到你吗?
许闱有些不忍,想要劝说,却张了张嘴没说话。他明白两个大男人之间实在不能起到什么实质性的安慰作用。
自从言之庭知道了时沐的奶奶走了后,目光像是找不到焦点,手摸着吧台的台面,脚步虚浮地向门外走去。
许闱跟过去,看着前面那人蹒跚踉跄着脚步,打开车门。许闱“啧”一声,紧蹙着眉,自己坐到驾驶座,打开导航,驶入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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