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京郊田庄，一间布置简洁到只有一张座椅的客房内。
苏青云遮着面纱，面色冷峻地看着跪在下方的付良。
绿芽持了一把长剑在手，抱臂睨着付良，眼中俱是不耐。
付良战战兢兢地瞥了绿芽一眼，在更加坚信苏青云是一位女侠的同时，也明白自己坏了人家规矩。
女侠先前在地窖的时候已经明确说过了，不需要他的招供，只需要他安心受刑赎罪。
他是千求万求，才求来的这个开口的机会。
付良不禁叹了一口气。
他之前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己生平最大的秘密，有一天要求着人家听。
关键人家还很不耐烦的样子……
“怎么还不开口？不是你喊冤的吗？”
果然，苏青云的眼中终于也现出不耐烦来。
付良闻言一震，再也不敢想一些有的没的，赶忙开口道：“女侠，这件事说来话长，容小人慢慢禀来。”
付良垂下头来，他盯着自己的膝盖，神情沉痛而纠结。
“四年半前，小人还是京都的一个不起眼的皮毛商人，专为那些贵妇寻找珍稀的狐皮、豹裘之类。因此结交到了司法参军慕升的夫人，这样又辗转认识了京兆尹沈丘沈大人。”
听到付良口中报出“沈丘”这个名字，苏青云不禁一愣，随后不动声色地与绿芽对视了一眼。
这怎么与她们料想的不一样？
这个付良不应该提出贤贵妃兄长的名字来吗？
但苏青云此前可是放过她“查清楚了一切”的话的，所以此刻就没有打断付良，只按捺下心中惊疑，且继续往下听。
“小人为了打通商路，送了慕夫人和京兆尹沈大人不少名贵的皮裘，慕夫人确实介绍了更多的富家太太，找小人购买皮毛。可沈大人一直不为所动，送过去的皮毛大多也退了回来。”
“小人原先以为，这是碰上了廉洁奉公的清官，后来又打听到，沈大人竟是皇后娘娘的兄弟，不禁有些害怕。”
“小人害怕沈大人动了怒，定小人一个贿赂朝官之名。”
“可沈大人将小人所送皮毛悉数退回以后，却并无任何动作。小人胆战心惊了一阵子，后来见确实没事，也就逐渐放下了心来，更加拼命钻研正当的经商之道，将沈大人的退还和沉默，看成了是对小人的敲打和激励。”
说到这里，付良停顿下来，吸了吸鼻子，后悔地直摇头。
苏青云听到这里，也大致思转了过来——怪不得前世沈丘判了贤贵妃的兄长，这世又栽赃到了恭王的头上。
这案子审的判的，就跟玩似的，想线索指着谁就指着谁。
苏青云原本还在想，他们要花多大的精力，至少也要先摸清真凶的绝大部分资料，才好这般信手拈来地窜改真相吧？
却是迟迟未曾想到，原来沈丘就是那个真凶！
思及此，苏青云不禁嘲讽一笑。
也是，她就说，除了施暴者本人，谁能将案情写得那般绘声绘影，仿佛身临其境似的。
而且这样看来，皇后娘娘也不是为人所蒙蔽诱导，反而是切切实实地参与其中了……
苏青云不由怅惘地闭了闭眼眸。
前世，在苏青云的眼中，皇后娘娘是位洁白无垢的女人。
太子被废后，皇后娘娘轰然病倒，她还诚心诚意地担忧了好一阵子。
所以在越王求药反被刺以后，她才那般记忆深刻。
甚至因为是李承稷顺道救了越王，她还与李承稷缓和过一段时间，二人曾一起去过长春宫侍疾几日。
现下看来，着实讽刺。
正在苏青云思绪纷繁失望间，付良继续开口道：“后来有一天，沈大人主动找到了小人。”
“他知道西唐朝局中，有许多官员碍于脸面，平日里根本不敢去京都城里的一些女院，但却悄悄将红姑娘令人抬到私宅寻乐。”
“他便想在京都城偏僻之处，寻一处好风景的大宅子，明里做民宅暗里做成女院，专门供那些官员权贵悄悄前来娱乐。至于这宅子明面儿上的主人，他选来选去便选中了小人。”
“彼时小人的皮毛生意已经做出了规模，真挥金如土在陇山那偏僻之地置一处偏苑，也不算没有道理。”
“小人开始也不愿意，但哪敢拂了沈大人的金面，何况他还给了小人一张十万两的银票。他说小人只担虚名，所有搭建与运营的费用都由他出，平日里小人只要常去宅里走动走动，帮着照拂一下，每年就给小人两成的收益。”
“女侠可知，这第一年伊人苑的收益就是一千万两银子。当然，那两成银子小人也没拿到手里，更不敢要。”
“开始，那伊人苑只做些平常生意，唱唱歌、跳跳舞、吃吃饭、睡睡觉，并无什么惊人才艺，所以收入也并不可观。但沈大人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嬉戏之法，自己亲自试验以后，觉得可行。他又亲自去了南境水域，请来了专业师傅，制作了很多助兴道具。这伊人苑的生意一下子就火了起来……”
“生意好了，可伊人苑的舞姬数量却供不应求。京兆尹沈大人便从各县犯了罪的年轻女子中寻求貌美可人的。”
“后来还是不够，毕竟又有多少貌美如花的妙龄女子想不开，在这花骨朵一般的年纪里犯罪呢？所以沈大人又悄悄从穷人家里，买了几十个十三岁到十八岁的妙龄少女，养在伊人苑悄悄调教着。”
“京都里的大人们平日里见惯了莺莺燕燕，吃饱了大鱼大肉，猛然见到这些青涩少女，实在觉得新鲜新奇。食之味髓，朝里的大人们几乎有过半都来过这伊人苑。”
“不过只有极少的人知道这伊人苑是沈大人经营的，沈大人已经官至京兆尹，家中又出了皇后，自不需要用伊人苑来笼络人心，只单纯地坐在幕后赚银子罢了。”
“伊人苑的名气越来越大，沈大人的胆子也渐渐丰满，再加上之前试验过的刺激之法着实效用甚妙，他便挖空心思更上一层楼，让人从深山里抓来了老虎，将猛兽与少女一同关入笼中，吊在半空中跳什么笼中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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